怪談新耳袋 與自身怪談一則

  《怪談新耳袋》系列在台灣有出版兩本緊實的小書。

  這個系列的用意是仿照東瀛古時的「百物語」模式來說故事。

  所謂「百物語」是兜攏了一小眾人,找個古剎小偏房聚著,點起幽幽燭火,一人說一個怪奇故事。一個接一個怪奇幽影在燭火間由說故事的人的口中浮現,然後說滿了一百個故事,當下便必有怪事發生,謂之「百物語」。
 


  《怪談新耳袋》--現代百物語的編輯計畫很有「都市傳奇」意味,葷素不忌的收集故事,但前提是故事須是現身說法而非道聽塗說。

  至於故事內容是否達成怪譚的完整性、聽來是否真實則不在所計,只要說故事人願意擔保故事來源的真實性便可,而故事的聳動性亦沒有要求,只要夠隱微、更昏幽便能成立。

  而通過這種種準繩尋來的故事,參差不齊、沒頭沒尾之下,反倒是真實而莫名。

  套句不得志恐怖作者Lovecraft(不搭嘎的英美語系怪人)一語:「人類最強烈的情緒是恐懼,最強烈的恐懼是未知。」這一堆莫名的故事便變得令人悠悠生懼起來。

   我還記得其中一兩則故事。

  例如是寄住鄉野時,遠林夜半的不明伐木響。

  住在墓地旁的住戶,看見有怪男子屢屢於夜半喜孜孜地搬移墓碑。

  而眾怪談中甚為詭異者。

  則有翻修老屋,赫然發現住了好長時日的屋下竟有地下密室,進入本來無法進出的密室內,看見室內僅有的桌几上擺放了餐具,緣由無可考(這讓人想起聽過的電視上的怪奇故事,921災變震出了間無主的養小鬼密室)。

  另個頗能商業化的噱頭故事,便是某辦公樓有扇窗子面對封閉的天井,有人由窗口瞥見有倒著的人首如皮球在封閉的天井內彈跳。

       這個花樣後來被很出色的恐怖遊戲《沉默之丘》系列的趕工續作──《沉默之丘四:ROOM》所援用。


   
遊戲中主角是個被困在租來公寓內的無業青年,頗有探討宅男這個社會現象的意味。


  青年尋思吞困之際,竟在屋中發現通往超現實街道的甬道,這條由廁所通出去的甬道,看來像是下水道工程的施工區,主角需要靠這條腸子般的甬道來往於自公寓和超現實場所,而遊戲最終會發現,自己的公寓產生異變的原因,竟是屋中有個藏有死物的密室。


  當玩家操作著主角在屋內翻箱倒櫃,意圖解開公寓之謎時,有個與主線劇情無關的密技,若耐心在某扇窗前靜等,便可在到窗口看見人頭飄昇的異相。 

 

  這套書真收集了一百個這種怪故事?

  很可惜沒有。

  《怪談新耳袋》的編輯最後故弄玄虛的只收錄了99個故事。無非是想要避免講完一百個故事後,看故事的人身邊將引發的怪事。

   這個系列翻拍成影集、電影,請來眾家鬼片導演執導其中故事。

  以藝術片常用的電影企劃案:一人一短篇,拍成短篇故事合集電影。

  除電影外,此外也有鬼漫畫起家的伊藤潤二的改編漫畫集,漫畫版較影集貼切原書,影集版本為了延長故事、強化戲劇性,多半改編成頗荒誕的故事,或自創情節。


插入雜談:富江與鄉野怪客 

  伊藤潤二的出道作品為富江,大體上說是有個妖嬌不得人緣的高中女生富江遭意外而死,同班同學為保護在爭執中意外殺死富江的導師,而集體將富江支解丟棄。

  隔日,富江卻若無其事的來上課…

  基本上這個故事當初參加比賽是沒有得到大賞的。

  因為評審認為全班肢解女同學過於荒誕離奇。但後來伊籐潤二的故事經常是以這種集體歇思底里來發展的。不少短篇恰當的假託荒村的怪老習俗,講得確是人們集體的迷信瘋狂。   

  這樣的故事之所以迷人,多半是因為日本在都市化的過程中,都市新移民的故鄉的鄉愿,在離村的年青人或第二代孫子孫女的眼中,顯得陌生而未知,而引來違和感,而這種違和感通常也伴隨著一種恐懼感! 

(這種都市和鄉野的陌生感形成的恐懼,所衍生出的鬼故事,大概以馬來西亞的難產女鬼最為恐怖,有空再聊吧)

  而這種故事「元型(個人用來指涉自然而生的黃金比例情節架構或人物模組)」,亦同樣在美國新都會興起時的小說文本中出現,由早年的Lovecraft到當今的「恐怖之王」史蒂芬金等小說家,也喜歡發表都會人到公路旁的老村所發生的鬼怪故事。

  而這種城鄉差異轉變成的離奇故事,較寫實的表現方案,則是羅伯布洛奇《驚魂記》、和電影《德州電鋸》一類的故事,巧得是兩部故事都根據同一個真實鄉野殺人魔故事改編,而這個真實事件因為幾部改編故事的成功,也就變成許多鄉野怪客故事的原形。

  此外《沉默的羔羊》也是根據同一事實改編,但表現重點提升成變態殺人魔的心理表現和殘酷獵殺,這個特色則與「開膛手傑克」系的變態殺人魔傳奇血統結合,產生了一系列連續殺人魔電影。


  回頭說到《富江》,這劇集也是一改再改,有許多不相關聯的電影和影集,故事不連貫也沒關係,因為富江跟那個長不大的花子一樣,都是無限增生,像宋七力一樣擁有無窮分身,足跡遍佈全國各級學校。

  這些故事之艱劇情並不連貫,所以可看度,大概就是富江是否夠撩人囉。  取了個非常老式名字的富江,通常卻找少女扮演,最近有集找了個寫真女孩,恐怖是沒有,只告訴我們當個撩人花瓶也必須有起碼的演技。

 (而演對手戲,由一個好學生變成藏屍共犯的女生(田中千繪),則是演出了犯罪意識,濃眉大眼卻看似矜持的女生在現實生活中應該也是多有內心層面,而能夠作出很黑暗的事情來吧)


  
  最近又有個《怪談新耳袋》單篇在電視播出,是片長和電影一樣的影集。

  故事說一對父女搬到一座公寓,而公寓有個不成文規則,住戶每到午夜必須回家,否則必生不幸,而公寓僅能在新戶遷入時,才能有一戶舊戶遷出,若妄加遷出也同樣會遭索命。原因是因為多年前失蹤的房東女兒仍然縈繞在這棟集合住宅中,渴望住戶的陪伴。

  電影中,有戶中途自行遷出的住戶,在新幹線那頭的遙遠大阪還是慘遭索命,有點像《咒怨》般沒道理。

  管理員老夫婦,則被大戰時期丈夫軍隊裡的部下索命,也有點仿襲黑澤明《夢》中某作家真實經驗(這個故事是說一名復員軍官遇見過去營兵的幽靈,軍官命令對方解散安息的故事,毫無疑問也被我們坊間的軍中鬼故事抄襲了)

插入雜談: 不死咒怨有多不甘願
   因為《咒怨》那個伽也子(女鬼都有個耳熟能詳的名字,讓人備感親切)到底是地縛靈還是背後靈讓人很困惑:她是既殺她往生的房中的住戶,也殺住戶千里迢迢外的關係人,有點過於處心積慮,而這種工於心計也讓人覺得她到底是幽靈還是個陰謀家,因為幽靈不都是滿心怨恨嗎,怎麼能計畫那麼全面。
  而能夠物理性殺人藏屍也讓人覺得她身兼僵屍的身分,而不僅僅是若隱若現的幽靈。

  
  雖數落了一下,但本片大抵上還是有趣的,其中一對酒女流氓住戶,在午夜時限前。共乘腳踏車飛馳返家就頗趣味。

  而最後典型的,房東女兒的屍體在泥壁內被找到。

  故事最後另有一個轉折,房東女兒乃被其亂倫父親所殺,而這層亂倫關係,與主角父女的關係近似。

  本片對主角父女的這層關係,直到揭曉前並無伏筆設計,父女互動雖疏遠卻大抵正常,但筆者在謎題揭曉前,卻不禁聯想到日本片中(不管是A片還是非A片)的許多亂倫描述,由於我要正經八百的說我對這類題材並無癖好,所以這種對於片尾結局的無中生有的預想必定其來有自。

  若同樣對照喪偶喪母的孤父女,那最近電影《火線交錯》中役所廣司(圖文版時補上演員名稱,寫時突然忘啦)飾演的父女雖然同樣疏離,但在這種疏離下試圖的溫情關懷,便不是有侵犯關係的父親能夠表達的,在這部《怪談(到底應不應該寫成譚呢)新耳代系列》中的演員們,因為畢竟知道劇本結局,而在親情的表達上有所節制,這份節制再對照濃眉大眼、曖曖含春的女兒(濃眉的矜持大眼必然有鬼),難免在下意識中傳達了下違和感,也就成了離最後謎題答案不遠的隱然線索。
  

   最後為了呼應「百物語」這個題目,我也貢獻一則親身故事。

  故事大概沒有鬼,只能說莫名。

   過去夜半鬱悶時,會開車南下,越過屏東乃至楓港的長長省道,最遠依照路標行過往台東的夜道。

  這條夜道會開過崖岸邊,全程也包含深入山中好幾十公里的無人山道。

  路很長,沒有路燈。

  開到夜半,前面遙遙無期,行過的道路沒有人煙也無供人行的空隙,只有海崖或山谷。

  如此的兩線道因為修路之故,經常只剩下一線。

  封閉的那線一片荒蕪。

  那樣的工地區往往綿延很長,有些路段看來是坍垹,連路面也不見了,只剩崖下漆黑的大片海洋。

  車頭遠光燈照亮道路的弧線,猛然在車道旁咫尺的沿線工地中,浮現了老太婆的身影。老太婆端坐在一張折椅上,身穿工地阿嬤的斗笠和罩衣,在夜半中雙眼炯炯,在遠光燈照射下並沒有眨眼,只是呆滯的注視車道,離車道幾乎沒有太多間距。

  幾秒時間老太婆已經在車後遠去。

 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夜裡,路面除了車道並無供人行的間距,封閉的一線施工區,面向夜半的產業道路,背後則是懸崖,老人家不睡覺的坐在那裡。

  那在車燈映照下突然的浮現並沒有產生不安感,猜想大概是怕工地器材被竊而留守的老人吧!

   後來再行過同條省道沿線,越往台東方向走,越是漆黑的山林路線,同樣的夜半工地,同樣的老太婆(是不是同樣其實無法確認,只能說是一樣的打扮並且坐在路面咫尺的路旁)竟以同樣姿態在路邊一閃而過,那時候想,原來路邊工地都是讓老太婆來看守的啊。

  產生這樣結論後把這樣的事情告訴別人,引來的疑問是,在前後數小時車程內都無人,也無通向聚落的岔路的地方,何必有人看守資材?

  看守難道沒有工寮?

  為何夜半坐在緊鄰路面的孤椅上(想必在車燈照出老太婆的身影前,老太婆也一直是瞪著眼、端坐在黑暗中的)?

  而一個老太婆真能盡到看守的責任嗎?

  如此一想,兩次看見相隔了好幾年,卻好像是同一個老太婆。

  那盯視無物路面的呆滯神情,倒像是在看守著長夜中的長長道路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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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陳約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